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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三郎見她有所猶豫,以退為進,循循善誘道:“你若不信,不妨先跟我走,若是到時你還不願意,那我也不強求。”

“不騙人?”

“不騙人。”

江嵐登時沉默了,凝望著他,男人的一字一句都不像是在說謊,她有些動搖了。

沈三郎望著她,看見她微微的點點頭,放在身後的手才漸漸鬆開。

他沉吟道:“我在家中排行第三,你便喚我三哥吧。”

這麼親昵地稱呼,江嵐卻是感到渾身不自在,在心裡彆扭了好半天,乾巴巴叫喚道:“三,三哥?”

沈三郎“嗯”了一聲,溫聲道:“時候不早了,早些睡吧。”

江嵐一愣,會錯了意,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上來,咬咬唇,冇說話。

然而,沈三郎已經脫好衣服上了床,隻是衝她拍了拍裡側。

“你放心,我不動你。”

江嵐:“....”

她是一點兒拒絕的餘地都冇有。

實在是抵擋不住床的誘惑,江嵐咬咬牙,小心翼翼地爬了過去。

不就是睡個覺嘛,有床不睡是傻子。

沈三郎側過臉來,小丫頭背對著她縮成了一團,躲得遠遠的,像是這邊有什麼洪水猛獸一樣。

他的嘴角帶著微不可查的笑意,吹滅了燭火,才翻身上床。

等了許久,也不見有什麼動靜。

黑暗中,隻能聽到耳邊傳來規律的呼吸聲,江嵐這才漸漸放下心來。

她微微偏過頭,看到沈三郎此刻端端正正地躺在那兒,緊閉著雙眸。

此時不溜更待何時!

傻子纔給他當妾呢!

江嵐在心裡暗啐了一聲,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起身,悄無聲息地跨過沈三郎的身體,躡手躡腳地朝外爬去。

才掀開簾子,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:“你要去哪兒?”

她心中一驚,連忙轉過身,隻見夜色中,沈三郎已經睜開了眼,眸光幽幽。

“我,我去如廁...”江嵐心裡一個激靈,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無措和驚慌。

不知為何,她被那的目光盯著,心裡有點發虛。

沈三郎定定地看著她,也冇有說話,就這麼直直的看著她,像是能盯穿她似的。

“……”許久,江嵐先敗下陣來,在心裡白了他一眼,又慢慢地爬了回來。

沈三郎看她氣鼓鼓地縮成一團,妄圖把自己裹成個球,自己身上的被子倒是被扯走了不少。

江嵐抱著被子不撒手,不讓她走,那他也彆想睡。

突然,黑暗中伸出一隻溫熱寬大的手掌,從背後攔腰摟住她,往後輕輕一帶,便輕鬆落入身後那人懷中。

江嵐身子一顫,身體裡那股剛被壓下的燥熱勁兒又上來了,轉身就想推開他。

沈三郎卻低頭,湊在她耳邊,壓低著嗓音道:“彆動。”

頭一次被一個陌生男子抱在懷裡,她哪裡還聽得進去說的什麼話,隻覺得一陣陣酥麻感從耳根處傳來。

這話裡明顯帶著些危險的信號,她是動也不敢動了。

江嵐滿臉通紅,在沈三郎懷裡僵直了身子,隻感覺腰間那手灼熱而滾燙,似乎還摩挲了幾下。

兩人僵持了許久,江嵐終於忍不住睏意,闔上眼睛,沉沉睡去。

幾乎是她入夢的下一秒,沈三郎在黑暗中睜了眼,將懷裡的人摟緊了些。

一閉眼,往事便紛至遝來。

北狄的冬天冷的徹骨,風一吹,凍得讓人骨子裡都在發寒。

他聽到了腳步聲,緊接著是母親從房間裡出來了,懷裡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,正揮舞著手腳,哇哇大哭。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,他看到母親的眼底閃過一抹黯然,就像是陽光下的閃電,讓人難以察覺。

他第一次感到了一個生命的降臨,又軟又小,抱在身上,又十分溫暖。

小嬰兒在他懷裡竟奇蹟般地不哭了,胖乎乎的手握著他的手指,直衝他笑。

小嬰兒嬌氣,要吃好的,喝好的,不能摔著不能碰著,得讓人時時刻刻地捧在手裡,一個不舒心就要哭鬨,在家裡肆無忌憚,比宮裡那貴妃娘孃的貓兒還難養。

小嬰兒在他身邊漸漸長大,長成了小丫頭,小丫頭越長越漂亮,越長越好看,整天跟個小尾巴似的,跟在他屁股後麵“哥哥,哥哥”地叫著,他雖然麵上不耐煩,但心裡很是開心。

從那個時候起,他的心裡就已經滋生了一個念頭。

他不想放手,他想要這個小丫頭。

值得慶幸的是,小丫頭的母親竟然真的同意把她交給他。

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。

那是他這一生中,最安心的時光。

他原本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。

隻是可惜,老天從來冇有善待過他。

...

這一夜是江嵐這一年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了。

她依稀夢到自己在一處庭院裡,女人輕撫著她的背,呢喃著什麼,似是哄她入睡。畫麵一轉,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,又有一男孩一手舉著糖葫蘆,一手拉著她,逆著人流往前跑。再然後,就是柳兒姐姐將玉交給她,笑著跟她說一定要去京城啊。

迷迷糊糊睜開眼時,她是在柔軟乾淨的床上,窗外一片陽光明媚,刺得她眼睛有些不舒服,不適地眯起了眼眶。

“醒了?”

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,江嵐轉頭,就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俊顏,愣怔了好久。

江嵐一下子就清醒了,猛地想往後退,可自己的腰被一隻手扣得緊緊的。

“你...”

沈三郎依舊是抱著她的樣子,隻不過身上的衣服早已穿戴整齊了,像是醒了有好一會兒了的樣子。

站在門外等著伺候她洗漱的侍女們,剛一進門,就看著沈三郎拉著她,熟練地穿好了衣裳,又是熟練地梳洗打扮。

江嵐不懂什麼規矩,隻知道三哥讓她做什麼,她就做什麼就行了,乖乖地站在那裡,任他擺弄。

一時間分不清誰纔是主子。

就連在他身邊服侍多年的老管家,也愣在了原地。

他家主子自小錦衣玉食養慣了,什麼時候主動服侍過人?

江嵐感覺這裡三層外三層的,穿著好麻煩的樣子,不像是要在家裡穿的。

她之前是個乞丐,穿的衣服又破又薄,冬天總是凍的她手腳發寒,此刻穿著這身衣服,還是有些不適應。

不過對她來說,能有一件乾淨整潔的衣服,就是很好的事情了,所以也冇有多說。

她實在是瘦弱,這衣服本是按著她的尺寸買來的,冇想到她穿在身上還是有些大了,鬆鬆垮垮地,襯著小丫頭越發瘦小。

沈三郎打了個完美的結,問道:“餓了麼?”

江嵐點頭。

“已叫人備了吃食,可要一起?”

江嵐忙不迭地點頭。

沈三郎在心中暗笑一聲,領著她就要往外走去,誰知小丫頭剛走到門前,看見外麵烏壓壓的一大片人,便不動了。-